“投票”是一个误解？联想到底冤不冤？

凤凰网财经5月21日讯（武辰）2018年5月10日，知乎出现了几篇热帖：“联想为什么不给华为投票”、“联想不支持Polar方案”“联想站队高通，导致华为以微弱差距惜败”。经过媒体和公众号转载，恰逢中美贸易战的时点，一时间，关于联想“卖国”的言论激起千层浪。联想，这个1984年创办的引领了中国本土科技公司走向国际化的大型集团在短短24小时之内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联想集团甚至向凤凰网财经直言，“这是联想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公关危机”。

5月11日晚间，华为紧急发微博力挺联想，称2016年11月3GPP会议上，确定了Polar码作为控制信道和LDPC码作为数据信道短码的编码方案，表示Polar码作为控制信道的编码方式是联想提出的[MXL1]，并获得了联想及其旗下摩托罗拉的两票赞成票。

随后，联想回应称，将与华为及国内相关企业共助5G产业发展。

联想官微截图

然而，事情并没有平息的迹象，民众对于华为的“感谢”和联想的“共发展”似乎并不买账，究其原因是因为华为和联想只提到了3GPP 87次会议上联想投出的华为支持票，却没有涉及舆论注意的焦点，也就是86b会议上联想投出的“高通”支持票。

而多数抨击联想的声音认为，正是86b会议上的这次投票直接导致华为失去了数据信道短码领地，进而引发出一系列关于中国领跑5G梦碎的言论。

5月16日，柳传志与联想集团董事长杨元庆、联想控股总裁朱立南联合发表题为“行动起来，誓死打赢联想荣誉保卫战”的公开信，回顾联想过去30年征程的同时，该公开信称不能允许有人泼脏水，甚至冠以“卖国”的帽子，绝不容忍（有人）践踏联想人的尊严、打击一个民族品牌的骄傲。同时对投票事件表示，联想集团遵循两个原则，一是维护企业基本利益，二是注重国家和行业发展大局。对于时隔两年的事件发酵，联想指出，是偶然事件还是被人利用值得深思。

据联想集团表示，该公开信完全由柳传志亲自执笔。

联想的内部信

当日下午，联想紧接着发布“关于联想在3GPP 5G通信编码国际会议上投票的简要事实经过”，以正视听。

该文阐述了86b及87次会议上的投票过程，称86b会议上，经过激烈讨论和妥协，最终由于无人反对LDPC长码方案（高通、三星等支持），所以该方案通过，联想虽然出于公司利益选择了LDPC，但对华为Polar码在长码上的失利并无实质影响；在87次会议上，联想对华为Polar全面支持，数据信道短码和控制码都选择了Polar。

联想公开说明

到这里，事实已经逐渐浮出水面，联想到底应不应该“背锅”华为输掉数据信道短码标准制定权？联想在这场“爱国运动”中到底冤不冤枉？

让我们用一张图来梳理一下：

投票流程

首先，在2016年8月的3GPP第86次会议上，各公司对5G制定标准进行提案，这个标准分为数据信道编码+控制信道编码，而数据码分为数据信道长码和数据信道短码，也就是最终方案将由3个标准共同组成，数据信道长码+数据信道短码+控制信道编码。数据信道可以理解为是传输数据的数据信号，而控制信道是一种用于传达指令的控制信号。

于是在2016年8月的86次会议上，产生了LDPC、Polar和Turbo三种提案，三星和高通等公司主推所有都用LDPC 码，华为主推所有都用Polar 码，还有法国及欧洲公司主推Turbo。在本次提案会议上，联想未直接表态。

2016年10月86b次会议上，3GPP组织了就数据信道编码标准的讨论，最终，三星牵头的LDPC获得29家公司支持（含高通），华为提出的的Polar获得27家公司支持，而Turbo仅获得7家公司支持。本轮中，联想及旗下摩托罗拉选择支持LDPC。

尽管彼时LDPC具有两票优势，但这并不足以使得LDPC获胜，因为按照3GPP的要求，“达成共识”是某项标准胜出的原则。何谓“达成共识”呢？联想集团副总裁黄莹指出，“就是没有任何人反对，需要得到一致认可”。换句话说，即使联想选择支持华为的Polar，依然不能改变3GPP进行下一轮讨论的结果。

果然，由于支持LDPC和支持Polar方案的公司势均力敌，在86b第二轮讨论中，新增了两项融合方案，形成了LDPC only；Polar only；LDPC+Polar；LDPC+Turbo四种方案。

在该轮讨论中，联想支持的LDPC only，以及LDPC+Polar两种方案获得大部分公司支持，而Polar only仅有华为一家公司支持，LDPC+Turbo获得少数公司支持。

自此，根据大多数公司的意见，在数据信道编码的选择上，基本形成了两方阵营LDPC only和LDPC+Polar。

进入第三轮后，开始出现了长短码的讨论，而为了更好地得出结论，3GPP在本轮中采用了“反向表决”的方式，也就是各公司选出不支持的方案。由于每个方案都拥有反对票，最后各公司通过商议和妥协，一致同意在长码领域使用LDPC，而短码领域未能得到一致认可，进入下一次会议。

2016年11月，第87次讨论会议召开，各公司集中讨论上一次会议遗留的数据信道短码及另外一项控制信道编码问题。本次会议中，联想在多轮讨论中都转而投票给华为的Polar码，在此过程中，黄莹表示，由于反对Polar短码的声音异常激烈，各方不得不做一些妥协，最终会议决定在数据信道短码上选择LDPC，在控制信道编码上选择Polar，而这也是参与讨论的多家公司最终一致认可的结果。

简言之，LDPC获得数据信道长码无异议，而在短码的争议中，LDPC和Polar各有支持方，通过各方妥协和多轮讨论，最终达成LDPC数据信道短码和Polar控制信道编码的方案。

投票是一个误解？

共识原则= 商量着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黄莹强调：“由于3GPP采取的“达成共识”原则，无论联想进行何种表态，都不会对华为获得数据信道短码与否产生任何实质影响”。

对于这一原则，黄莹解释道，“会议大会主席会尽量让议题能够达成一个共识，而这个共识就是要参与会议的公司能够同意这个方案”，黄莹指出，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技术层面的讨论，比如要解决一个问题，各家公司提出不同的方案，然后共同探讨各自方案在未来实现过程中产生的问题，如果在争执不下的情况下，会让大家进行一定的表态。

“投票是一个误解”，黄莹特别指出，之所以采用“共识”原则，是大会主席希望了解大家对不同方案的大致意向，并没有少数服从多数或者几票以上通过的概念。如果针对某一项方案，有公司存有异议，即使存有异议的一方不是多数，大会也会根据大家的想法制订新的方案进行多轮讨论和表态，以期获得一致认可的结果，“就是86b会议，你就看到它用了三轮”，黄莹说道。

对此，国际标准行业一名业内人士向凤凰网财经表示，通常来说，一项标准的制订会把行业内主要的利益相关方召集起来，然后达成consensus（一致）。在操作层面上，很多时候其实很难达成“全部通过”，这个时候，主要是标准制订方来进行决策，最后基本上就是一个经过多轮博弈后相互妥协的结果。

而在这个结果中，“一票”也并不等同于就是普通意义上的一票。该人士举例指出，“如果针对的是劳工行业相关的标准制订，那么表态过程中，劳工组织的想法就很重要，即使他们“一票”反对，大会也很有可能考虑他们的想法而提出替代方案”。

“所以真的是各方利益权衡的结果”，该人士再次表示。

改票？！

86b三轮全部支持LDPC

87 多轮全部支持Polar

对于前后两次会议支持方案的转变，黄莹向媒体表示，在86b会议上，联想出于对未来手机制造过程中成本和技术的以及专利的考量选择了LDPC only方案，如果使用LDPC+Polar就要两个解码器，这样会增加成本、耗电，还有各种各样不利的地方。

具体来说，黄莹表示，LDPC在过去20多年一直应用于手机领域，在技术的可靠性和成熟度方面，联想对LDPC比较信任，也相对熟悉。而比较而言，Polar在当时投票的时候还没有真正被商用过，选择LDPC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方案。

不过即便如此，黄莹表示，“考虑到大局，在87次会议上，联想还是支持了Polar”。

在86b确定了数据信道长码采用LDPC之后，87次会议中在数据信道短码的表态上主要集中在LDPC和Polar之间。会前，联想集团经过与华为的沟通，经杨元庆参与意见，在87次会议的数据信道短码和控制信道编码的多轮表态中均选择了华为Polar。最后，华为Polar赢得控制信道编码，而数据信道短码经各公司一致协商由LDPC获得。

最终形成了LDPC（数据信道短码+长码）+Polar（控制信道编码）的组合方案。

柳传志也在“行动起来，誓死打赢联想荣誉保卫战”中表示，两次会议的表态是出于维护企业基本利益和注重国家和行业发展大局的双重考虑。

联想是唯一一家支持LDPC only的中国企业？

在86b会议中，有网友指出，包括中兴、小米在内的全部中国企业都选择支持华为Polar，难道这些企业没有考虑LDPC only的“成熟方案”吗？

其实，联想并不是唯一一家支持LDPC only的中国企业，与联想共同表态的还有一家名为上海贝尔的中国公司。据悉，上海贝尔股份有限公司是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的直属企业，是中国高科技领域的第一家外商投资股份制公司，也是阿尔卡特朗讯的中国旗舰公司。

联想集团副总裁王茜莺进而指出，联想确实拥有多项LDPC的专利，“像其它的中国企业可能在LDPC上面不多”，联想选择LDPC only完全是出于技术和专利层面的考虑，“但是我们可以非常确定地是说，比如说像华为、高通、三星，都是两边都有专利的”， 王茜莺表示。

迟到了两年的发酵是人谋还是巧合？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那么严重，应该在当时刚发生这件事情马上就解决”，对于2016年底的事件为何今时今日突然被曝出，黄莹斩钉截铁地表达出了质疑。黄莹提到，所有会议记录都会被保存，所有参加过会议的人也都对最后的结果很清楚，也就是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是刚刚知道。“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东西被政治化、标签化了，而此前没有人关注这件事情，也没有人对决策流程存有任何异议”，黄莹道。

对此，联想集团表示，正在积极地调查信源和曝出此事之人的动机，也会考虑对此提起诉讼。

5G为何如此重要？

“掌握了5G,就掌握了未来”，这似乎成为了大家的共识，而黄莹也对此表示认可。5G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的覆盖面变大了。黄莹表示，4G覆盖主要是与终端手机相关，而到了5G时代，覆盖范围将扩大至物联网、工业控制、车联网等等。“里面的技术如果都拿出来的话，就像看到未来世界似的”，黄莹道。

黄莹同时表示，中国企业在5G时代更有话语权这件事情，不需要用我们是不是有Polar码来验证。和4G时代相比，可以明显感觉出中国企业的参与程度更高，“像华为，能做芯片了，这在4G时代是不可能做的”。

王茜莺对此补充道，联想在5G团队上的投入，在过去几年翻了三倍，但是同时，联想仍然处于成长阶段，处于参与和贡献阶段，“我特别特别反对在这个时候就给技术贴上国家的标签”，王茜莺道。

结语：

联想集团总部楼下，巨大的蓝色电子屏幕上正在滚动展示柳传志执笔的檄文《行动起来——誓死打赢联想荣誉保卫战》，路过的行人不免驻足凝视。“连出租车上的北京的哥都在聊长码短码的问题，”黄莹无奈的对媒体表示。

联想集团总部楼下蓝色电子屏幕上发布的公开信

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是，有关5G数据信道编码和控制信道编码的“战争”已经结束，而5G标准制定的另一个关键节点——独立组网（SA）标准将于6月投票确立，5G其他应用场景的技术标准也将陆续开始制定。

正如王茜莺所说：“5G是全世界人民一起在盖一栋楼，大家都要搬进去住，而信道编码只是底层的一块砖。以后还要很多问题要处理，要一层一层摞上去，最后才能盖这个楼。”

[MXL1]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