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和元：全面封杀华为，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5月12日，美国半导体设备制造商LAM（泛林半导体）和AMAT（应材公司）等公司发出信函，要求中国国内从事军民融合或为军品供应集成电路的企业，不得用美国清单厂商半导体设备代工生产军用集成电路，同时“无限追溯”机制生效。

1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要求美国进入紧急状态。在此紧急状态下，美国企业不得使用对国家安全构成风险的企业所生产的电信设备。随后，美国商务部发表声明称，正将华为及其70个关联企业列入美方“实体清单”，禁止华为在未经美国政府批准的情况下，从美国企业获得元器件和相关技术。

针对此禁令，《华盛顿邮报》指出，与之前美国禁止联邦政府的供应商与华为开展业务不同，这次的总统令也将对政府之外的企业生效，即美国企业与华为在通讯技术领域的商业活动，都可能成为美国商务部封杀的对象，可谓是“全面封杀”，其意图无疑是旨在于将华为，从通讯历史上抹去。

那么，美国全面对华为实施制裁，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呢？我们认为，主要影响大抵有六：

第一，如果华为和中国无力应对，华为公司很可能会为之破产，纵然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原因很简单，按照美国方面的相关禁令，华为不可能直接获得来自高通方面的产品。虽然华为认为，其子公司海思可以作为备胎，但问题在于，其设计芯片的高端软件还是依赖于海外的。目前IC设计的EDA工具，基本由Cadence、Synopsys、Mentor三家美国公司垄断，短期难以完全替代。此外，华为设计的芯片制造一直以来高度依赖台湾的台积电、中国大陆的中芯国际等，尤其是高端旗舰芯片7nm只有台积电可以大规模代工，中芯国际替代不了。而这些公司，目前使用的设备里面，都有美国的技术和配件。譬如，台积电的高端的芯片制造用的是阿斯麦的机器，中芯国际现在的设备里面能制造14纳米的机器是进口美国泛林公司的，手机芯片内核里大家使用的都是英国ARM的，这家公司的技术里面依然有美国的技术。按照新规，这些企业的经营行为无疑将会受到限制，这就可能会令华为芯片的供应彻底停滞。也就是说，美国此举目的就是旨在于，在芯片供应链条上断供华为，让华为制造不出手机，更制造不出5G电信网络的路由器……。极端情况下推演，条例正式落地后，华为或将面临断供。这于华为而言，无疑是釜底抽薪；

第二，对来自美国、日本、韩国及中国台湾的华为供应商，也将于短期内造成业绩的巨大冲击。2018年底，华为公布的92家核心供应商名单，其中美国有33家，占比最高，其次是中国大陆25家、日本11家、中国台湾10家、其他地区13家。包括英特尔、高通、博通、美光、思佳讯、科尔沃、西林克斯、新飞通、台积电及中芯国际等耳熟能详的公司，都是华为的重要供应商。作为全球最大的电信设备制造商和第二大智能手机制造商，华为用于组件采购的数字，于2018年时就已高达700亿美元。于上述供应商而言，华为无疑是一个大客户，而受行政干预，流失这样一个大客户，对其业绩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以台积电为例，瑞士信贷、摩根大通和日本野村证券均分析认为，华为是台积电第二大客户，其营收比重达15％至20％。而新禁令无疑增加基本面隐忧，目前外资圈对台积电今年营收预估的平均数为1.24兆新台币，若扣除华为订单，最悲观情境仅0.99兆新台币。相比于2019年，将出现衰退。受此影响，5月15日，台积电ADR下挫4.4％；

第三，对中国引领全球科技的雄心，也将是一个打击。近代历史上，大国的崛起，不是简单的依靠军力，更是靠引领科技革命。英国之所以能够取代荷兰，是因为它孕育出了第一次产业革命，他们发明了现代化的纺织机和为纺织机服务的蒸汽机。而电力工业技术的突破，不仅推动了美国近代工业化的完成，更使美国在国际舞台上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它将世界由原来的蒸汽机时代推进了电气时代。也就是说，美国的崛起，是以其从英国人手中正式接过了产业革命这个接力棒为标志的。到1970年代，彼时的美国，可谓内焦外困，国内美国正为经济的滞涨所困扰，外部则不仅承受着布雷顿森林协议体系崩溃的冲击，同时在越南战场也是节节退败。而它之所以再次伟大，正是得益于包括微软等在内的企业所掀起的互联网革命。中国要想真正崛起，使自己在国际舞台上迈上一个新台阶，也须在产业革命上有所作为，而5G无疑是那个最有可能的项目，这也是为何美国这次非要置华为于死地的根本原因。如果中国挺不过去，虽然中国经济本身不会有致命风险，但对中国引领全球科技的雄心，无疑是个打击；

第四，由第三点衍生而来，为避免受制于人，我们可预见的是，未来中美在科技上，虽然不会全面脱钩，但中国会尽量摆脱美国的影响，进而发展出与美国并行的一套体系；

第五，人类的福利将会大受损害。本来人类于近期就可享受到5G技术给我们带来的好处，但受美国新禁令影响，整个进程无疑会大受影响——华为是5G电信设备领域无可比拟的领导者，受限于美国的新禁令，芯片断供华为的5G设备无法生产和应用，这只会迫使各国不得不使用劣质而昂贵的替代设备，最终伤害各国企业和消费者的利益；

第六，就长期而言，美国针对华为的新规，也只会是历史长河里的一个不和谐的插曲。因为技术是控制不了的。当年，为了防止科学技术外泄，1765年至1789年，英国政府通过了若干法律，禁止纺织与机器方面的熟练工人迁出，也不许纺织机、图样或模型出口。然而纵是如此，仍然无法阻挡原创创新在世界各地的传播，纺织机、蒸汽机还是在法国、美国扩散开了，因为它无法阻止人们的脚步。有美国的“制造业之父”之称的塞缪尔·斯莱特就是典型。1789年11月，塞缪尔就带着他充满于脑海的先进工业技术，不顾联合王国对熟练工人外迁的禁令，打扮成了个农场雇工，乘上了赴美国纽约的客船。美国学者马尔温德·琼斯就曾指出：“美国的每一个基础工业——纺织、采矿、钢铁工业，都是靠英国工匠、工人、经理带来的技术。”要想做到这一点，就需中国做好自己，建构好自己的软实力——能够人尽其才进而吸引各类人才。